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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,冬夜。
黑暗的长巷里,静寂无人,只有一盏灯。
残旧的白色灯笼,几乎已变成死灰色,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,灯笼下,却接着个发亮的银钩,就像是渔人用的钓钩一样。
银钩不住的在寒风中摇荡,风仿佛是在叹息,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愚昧的人,愿意被钓上这个钩?
方玉飞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,走进了灯光辉煌的银钩赌坊,脱下了白色的斗篷,露出了他那剪裁极合身,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。
每天这时候,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,尤其是今天。
因为陆小凤回来了,陆小凤一向是他最喜欢,最尊敬的朋友。
布置豪华的大厅里,充满了温暖和欢乐,酒香中,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,银钱敲击,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,世间几乎已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这种声音更动听。
陆小凤喜欢听这种声音,就像世上大多数别的人一样,他也喜欢奢侈和享受。
尤其是现在。
经过了那么长一段艰苦的日子后,重回到这里,他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,又回到温暖的家,回到母亲的怀抱。
这次他居然还能好生生的回来,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他刚洗了个热水澡,换了身新衣服,下巴上的假胡子,眼角的假皱纹,头发上的白粉,全都已被他洗得干干净净。
现在他看来的确是容光焕发,精神抖擞,连他自己都对自己觉得满意。
大厅里有几个女人正在用眼角偷偷的膘着他,虽然都已徐娘半老,陆小凤却还是对她们露出了最动人的微笑。
只要是能够让别人愉快的事,对他自己又毫无损伤,他从来也不会拒绝去做的。
看见他的笑容,就连方玉飞都很愉快,微笑着:&quot;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喜欢这地方的人,看来好像越来越多了。&quot;方玉飞:&quot;这地方的生意的确不错,也许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正是大家都比较悠闲宽裕的时候,天气又冷,正好躲在屋子里赌钱喝酒。&quot;陆小凤笑:&quot;是不是也有很多女人特地为了来看你的?&quot;方玉飞大笑。
他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人,仪容修洁,服装考究,身材也永远保持得很好,虽然有时显得稍微做作了些,却正是一些养尊处优的中年女人们最喜欢的那种典型。
陆小凤压低声音,又:&quot;我想你在这地方一定钓上过不少女人!&quot;方玉飞并不否认,微笑:&quot;经常到赌场里来赌钱的,有几个是正经的人?&quot;陆小凤:&quot;开赌场的呢?是不是也……&quot;
他声音突然停顿,因为他已看到一个人,手里拿着把尖刀,从后面扑过来,一刀往方玉飞的左腰下刺了过去。
方玉飞却没有看见,他背后并没有长眼睛。
陆小凤看见的时候已迟了,这个人手里的刀,距离方玉飞的腰已不及一尺。
这正是人身的要害,一刀就可以致命,连陆小凤都不禁替他捏了把冷汗。
谁知就在这时,方玉飞的腰突然一拧,一反手,就扣住了这个人握刀的腕子&quot;叮&quot;的一声,尖刀落地,拿刀的人破口大骂,只骂出一个字,嘴里已被塞住,两条大汉忽然出现在他身后,一边一个,一下子就把他架了出去。
方玉飞居然还是面不改色,微笑:&quot;这地方经常都会有这种事的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?&quot;
方玉飞淡淡:&quot;反正不是因为喝醉了,就是因为输急了,陆小凤笑了笑:&quot;也许他只不过是因为气疯了!&quot;方玉飞道&quot;为什么?&quot;
陆小凤:&quot;因为你给他戴了顶绿帽子!&quot;方玉飞大笑。
在他看来,能给人戴上顶绿帽子,无疑是件很光荣,很有面子的事,无论谁都不必为这种事觉得渐愧抱歉的。
陆小凤看着他,就好像第一次看见这个人。
刚才的事发生得很突然,结束得也很突然,却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,尤其是靠近他们的几张赌桌,大多数人都巴离开了自己的位子,在那窃窃私议,议论纷纷。
只有一个人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,盯着自己面前的两张牌九出神,看来他在这副牌九上,不是赢了一大注,就了输了不少。
这人头戴着韶皮帽,反穿着大皮袄,还留着一脸大胡子,显然是个刚从关外回来的采参客,腰上的裤链里装满了辛苦半年换来的血汗钱,却准备一夜之间输出去。
方玉宽也压低声音:&quot;看样子好像很想过去赢他一票,&quot;陆小凤笑:&quot;只有赢来的钱化起来最痛快,这种机会我怎么能错过!&quot;方玉飞:&quot;可是我妹夫已在里面等了很久,那三个老怪物听说也早就来了!&quot;陆小凤:&quot;他们可以等,这种人身上的钱却等不得,随时都可能跑光的!&quot;方玉飞笑:&quot;有理。&quot;
陆小凤:&quot;所以你最好先进去通知他们,我等等就来!
他也不等方玉飞同意,就过去参加了那桌牌九,正好就站在那大胡子参客的旁边,微笑:&quot;除了押庄家的注之外,我们两个人自己也来赌点输赢怎么样?&quot;大胡子立刻同意:&quot;行,我赌钱一向是越大越风凉,你想赌多少?&quot;陆小凤:&quot;要赌就赌个痛快,赌多少我都奉陪!&quot;方玉香看着他们,微笑着摇了摇头,忽然觉得自己一双手也痒了起来。
等她绕过这张赌桌走到后面去,陆小凤忽然在桌子下面握住了这大胡子的手,--蓝胡子正在欣赏着自己的手。
他的手保养得很好,指甲修剪得很干净,手指长而很这是双很好看的手,也无疑是双很灵敏的手。
他的手就摆在桌上,方玉香也在看着,甚至连孤松,枯竹,寒梅,都在看着。
他们看着的虽然是同样一双手,心里想着的却完全不同。
方玉香也不能不承认这双手的确很好看,很干净,但却又有谁知道,这双看来干干净净的手,已做过多少脏事?杀过多少人?脱过多少女孩子的衣服?&quot;她的脸微微发红,她又想起了这双手第一次脱下她的衣服,在她身上轻轻抚摸时那种感觉,连她自己都分不出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?
岁寒三友正在心里问自己&quot;除了摸女人和摸牌之外,这双手还能干什么?
这双手看来并不像苦练过武功的样子,可是陆小凤的手岂非不像?
蓝胡子自己又在想什么呢?他的心事好像从来也没有人能看透过。
方玉飞已进来了很久,忍不住轻轻咳嗽:&quot;人已来了!&quot;方玉香:&quot;人在哪里,为什么没有进来?&quot;
方玉飞微笑:&quot;因为他恰巧看见了一副牌九,又恰巧看见了一个油水很足的冤大头!&quot;喜欢赌的人,若是同时看见这两样事,就算老婆正在生第6胎孩子,他也会忘得干子☆净净的。
寒梅冷笑:&quot;原来他不但是个酒色之徒,还是个赌鬼!&quot;方玉飞:&quot;好酒好色的人,不好赌的恐怕还不多。&quot;方玉香瞪了他一眼,冷冷:&quot;你当然很了解这种人,因为你自己也一样。
方玉飞叹了口气:&quot;天下乌鸦一般黑,我们男人本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!&quot;这本是女人骂男人的话,他自己先骂了出来。
方玉香也笑了,她显然是个好妹妹,对她的哥哥不但很喜欢,而且很亲热。
蓝胡子忽然问:&quot;这个冤大头是个什么样的人?&quot;方玉飞:&quot;是个从关外来的采参客,姓张,叫张斌。&quot;蓝胡子道:&quot;这人是不是还留着一嘴大胡子?&quot;
方玉香:&quot;不错!&quot;
蓝胡子淡淡:&quot;胡子若没有错,你就错了!&quot;
方玉飞:&quot;我什么地方错了?&quot;
蓝胡子道:&quot;你什么地方错了,这人既不是采参客,也不叫张斌。&quot;方玉飞:&quot;哦!&quot;蓝胡:&quot;他是个保镖,姓赵,叫赵君武!&quot;方玉飞想了想:&quot;是不是那个黑玄坛赵君武?&quot;蓝胡子:&quot;赵君武只有一个。&quot;
方玉飞:&quot;他以前到这里来过没有?&quot;
蓝胡:&quot;经过这里的镖客,十个中至少有九个来过!方玉飞:&quot;他以前既然光明正大的来过,这次为什么要藏头露尾?&quot;蓝胡:&quot;你为什么不问他去?&quot;
方玉飞不说话了,眼睛里却露了种很奇怪的表情,这时候蓝胡子的手已摆了下去,孤松的手却伸了出来。
陆小凤总算来了。
孤松伸着手:&quot;拿来。&quot;
陆小凤笑了笑:&quot;你若想要钱,就要错时候了,我恰巧已经把全身上下的钱都输得干干净净。&quot;孤松居然没有生气,淡淡:&quot;你本来好像是想去赢别人钱的。&quot;陆小凤叹了口气,苦笑:&quot;就因为我想去赢别人的钱,所以才输光,输光了的人,一定都是想去赢别人的钱的!&quot;孤松冷笑:&quot;难道你把罗刹牌也输了出去。&quot;
陆小凤道:&quot;罗刹牌假如在我身上,我说不定也输了出去。&quot;孤松:&quot;难道罗刹牌不在你身上?&quot;
陆小凤:&quot;本来是在的。&quot;
孤松道:&quot;现在呢?&quot;
陆小凤:&quot;现在已经不见了。&quot;
孤松看着他,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,瞳孔却已突然收缩。
陆小凤却又笑了笑,道:&quot;罗刹牌虽然不见了,我的人却还没有死。&quot;孤松冷冷:&quot;你为什么不去死?&quot;
陆小凤:&quot;因为我还准备去替你把那快罗刹牌找回来。&quot;孤松不禁动容:&quot;你能找回来?&quot;
陆小凤点点头:&quot;假如你一定想要,我随时都可以去找,只不过……&quot;孤松道:&quot;不过怎么样?&quot;
陆小凤道:&quot;我劝你还是不要的好,要回来之后,你一定会更生气!&quot;孤松:&quot;为什么?&quot;
陆小凤:&quot;因为那块罗刹脾也是假的!&quot;
蓝胡子的手又摆到桌上来了,孤松的手也已摆在桌上。
陆小凤叹了口气:&quot;我一共已找到两块罗刹牌,只可惜两块都是假的!&quot;大家都在听着,等着他解释。
陆小凤:&quot;第一次我是从冰河里找出来的,我们姑且就叫它冰河牌,第二次我是用马鞭从人家手里抢来的,我们不妨就叫它神鞭牌,因为人家都说我那手鞭法蛮神的!&quot;孤松:&quot;神鞭是李霞盗去的,被陈静静用冰河牌换去,又落入你手里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完全正确!&quot;
孤松道:&quot;它绝不可能是假的。&quot;
陆小凤叹:&quot;我也觉得它绝不可能是假的,但它却偏偏是假的。&quot;孤松冷笑:&quot;你怎么能看得出罗刹牌是真假?&quot;
陆小凤:&quot;我本来的确是看不出的,却偏偏又看出来了!孤松:&quot;怎么样看出来的?&quot;陆小凤:&quot;因为我恰巧有个叫朱停的朋友,神鞭牌恰巧是他做出来的赝品!&quot;孤松:&quot;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外号叫大老板的朱停?&quot;陆小凤:&quot;你知道他?&quot;
孤松:&quot;我听说过!&quot;
陆小凤:&quot;这人虽然懒得出奇,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,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,他都能做得出,伪造书画玉石的赝品,更是天下第一把好手。&quot;说起朱停这个人,他脸上就不禁露出了微笑。
朱停不但是他的老朋友,也是他的好朋友,在&quot;丹风公主&quot;那件事中,若不是朱停,直到现在他只怕还被关在青衣楼后面的山腰里。
陆小凤又叹了口气,苦笑:&quot;假如不是他,我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,他替我惹的麻烦,简直比我所有的朋友加起来都多!&quot;孤松:&quot;他也是你的朋友?&quot;
陆小凤:&quot;嗯。&quot;
孤松:&quot;那神鞭牌是谁要他假造的?你去问过他没有?&quot;陆小凤:&quot;没有!&quot;
孤松:&quot;为什么?&quot;
陆小凤:&quot;我跟他至少已经有两年没有说过话了。&quot;孤松:&quot;你跟他是朋友,彼此却不说话?&quot;
陆小凤苦笑:&quot;因为他是个大混蛋,我好像也差不多。&quot;孤松冷笑:&quot;若有人相信你的话,那人想必也是个大混蛋!&quot;陆小凤:&quot;你不信?&quot;
孤松:&quot;无论那神鞭牌是真是假,我都要亲眼看看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我说过,假如你一定要看,我随时都可以替你找回来!&quot;孤松:&quot;到哪里去找?&quot;
陆小凤:&quot;就在这里。&quot;
孤松动容:&quot;就在这屋子里?&quot;
陆小凤:&quot;现在也许还不在,可是等吹熄了灯,念起咒语,等灯再亮的时候,那块玉牌就一定已经在桌于上。
蓝胡子笑了,方玉飞也笑了,这种荒廖的事,若有人相信才真是活见了鬼。
方玉香忍不住笑:&quot;你真的认为有人会相信你这种鬼话?&quot;陆小凤:&quot;至少总有一个人会相信的&quot;方玉香:&quot;谁?&quot;孤松忽然站起来,吹熄了第一盏灯:&quot;我。&quot;
屋子里点着三盏灯,三盏灯已全都灭了,这秘室本就在地下,灯熄了之后,立刻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。
黑暗中,只听陆小凤嘴里念念有词,好像真的是在念着某种神秘的魔咒,可是仔细一听,却又好像反反复复的说着一个地名:&quot;老河口,同德堂,冯家老铺,冯二瞎子……&quot;不管他念的是什么,他的声音听起来的确神秘而怪异。
大家听得彼此间心跳的声音,有一两个人心跳得越来越快,竞像是真的已开始紧张起来,只可惜屋子里实在太黑,谁也看不见别人脸上的表情,也猜不出这个人是谁?
这人的心跳得越来越快,陆小凤的咒语也越来越快,反反复复,也不知念了多少遍,忽然大喝一声:&quot;开。&quot;火光一闪,已有一盏灯亮起,灯光下竟真的赫然出现了一块玉脾。
在灯光下看来,玉牌的光泽柔美而圆滑,人的脸却是苍白的,白里透着青。
每个人的脸色都差不多,每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惊奇。
陆小凤得意的微笑着,看着他们,忽然:&quot;现在你们是不是已全都相信了我的鬼话?&quot;方玉香叹了口气:&quot;其实我本就该相信你的,你这个人本来就是个活鬼。&quot;孤松冷冷:&quot;但这块玉牌却不是鬼,更不是活的,绝不会自己从外面飞进来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当然不会。&quot;孤松道:&quot;它是怎么来的?&quot;陆小凤笑了笑:&quot;那就不关你的事了,你若问得太多,它说不定又会忽然飞走的。&quot;它当然绝不会自己飞走,正如它不会自己飞来一样,但是孤松并没有再问下去。
这就是他所要的,现在他已得到,又何必再问得太多。
他凝视着桌上的王牌,却一直都没有伸手,连碰都没有去碰一碰。
这块玉牌从玉天宝手里交给蓝胡子,被李霞盗走,又被陈静静掉了包,再经过楚楚,陆小凤和丁香姨的手,最后究竟落入了谁的手里?
在灯光下看来,它虽然还是晶莹洁白的,其实却早已被鲜血染红,十个人的血,十条命,他们的牺牲是不是值得?
孤松忽然长长叹了口气:&quot;那些人未免死得太冤。&quot;蓝胡子道:&quot;哪些人?&quot;孤松道:&quot;那些为它而死的人!&quot;
蓝胡子:&quot;这块玉牌究竟是真是假?&quot;
孤松:&quot;是假的。&quot;
他慢慢的接着:&quot;这上面的雕刻,的确已可乱真,但玉质却差得很多!&quot;蓝胡子沉默了很久,转过头,凝视着陆小凤,道:&quot;这就是你从静静手里夺走的?&quot;陆小凤,点点头。
蓝胡子也叹了口气,黯然:&quot;她还年轻,也很聪明,本来还可以有很好的前途,但却为了这块一文不值的赝品牺牲了自己,这又是何苦?&quot;陆小凤:&quot;她这么样做,只因为她从未想到这块玉牌会是假的。&quot;蓝胡子同意。
陆小凤:&quot;她是个很仔细的人,若是有一点怀疑,就绝不会冒这种险。&quot;蓝胡子也同意&quot;她做事的确一向很仔细。&quot;
陆小凤:&quot;这次她完全没有怀疑,只因为她知道这块玉牌的确是李霞从你这里盗走的,当时很可能她就在旁边看着,蓝胡子叹:&quot;但陈静静却忘了李霞也是个很精明仔细的女人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你认为是李霞把罗刹脾抢走的?&quot;
蓝胡子:&quot;你难道认为不是?&quot;
陆小凤:&quot;我只知道丁香姨和陈静静都是从小就跟她的,没有人能比她们更了解她,她们对她的看法,当然绝不会错的。
蓝胡子:&quot;她们对她是什么看法?&quot;
陆小凤:&quot;除了黄金和男人外,现在她对别的事都已不感兴趣,更不会冒险惹这种麻烦。&quot;蓝胡子:&quot;难道李霞盗走的罗刹牌,就已是假的?&quot;陆小凤:&quot;不错。&quot;
蓝胡子:&quot;那么真的呢?&quot;
陆小凤笑了笑忽然反问:&quot;碟子里有一个包子,一个馒头,我吃了一个下去,包子却还在碟子里,这是怎么回事?&quot;蓝胡子也笑了:&quot;你吃下的是馒头,包子当然还在碟子里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这道理是不是很简单?&quot;
蓝胡子:&quot;简单极了。&quot;
陆小凤:&quot;李霞盗走的罗刹脾是假的,陈静静换去的也是假的,真罗刹牌到哪里去了?&quot;蓝胡子:&quot;我也想不通。&quot;
陆小凤又笑了笑:&quot;其实这道理也和碟子里的包子同样简单,假如你不是忽然变笨了,也应该想得到的。&quot;蓝胡子:&quot;哦?&quot;
陆小凤淡淡:&quot;别人手里的罗刹牌,既然都假的,真的当然还在你手里。&quot;蓝胡子笑了。
他是很温文,很秀气,笑声也同样温文秀气。
可是他笑的时候,从来也没有看过别人,总是看着自己的一双手。
这双手是不是也和桌上的玉牌一样?看来虽洁白干净,其实却布满着血腥。
陆小凤:&quot;你故意制造个机会,让李霞偷走一块假玉牌。&quot;蓝胡子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:&quot;我为什么要这样做?&quot;陆小凤:&quot;这正是你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关键,李霞中计之后,你的计划才能一步步实现。&quot;桌上有酒。
蓝胡子斟满一杯,用两只手捧伎,让掌心的热力慢慢把酒温热,才慢慢的喝下去。
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优雅,神情更悠闲,就像是正在听人说一个有趣的故事。
陆小凤:&quot;你早已对李霞觉得憎恶厌倦,因为她已老了,对男人又需要太多,你正好乘这个机会,让她自己走得远远的,而且永远不敢再来见你,这就是你计划的第一步。&quot;蓝胡子浅浅的啜了一口酒,叹息着:&quot;好酒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你知道李霞和丁香姨的关系,算准了李霞一定会去找她的,这也是你计划的一步,因为你早就怀疑她对你不忠,正好乘这个机会试探试探她,找出她的奸夫来。&quot;蓝胡子又笑了:&quot;我为什么要试探她,她又不是我的妻子。?&quot;陆小凤也笑了笑:&quot;她不是?&quot;
蓝胡子:&quot;她的丈夫是飞天玉虎,不是我。&quot;
陆小凤盯着他,一字字道:&quot;飞天玉虎是谁呢?是不是你?&quot;蓝胡子大笑,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,笑得连酒都呛了出来。
陆小凤却不再笑,缓缓:&quot;飞天玉虎是个极有野心的人,和西方魔教更势不两立,可是这次他并没有参加来争夺罗刹牌,因为他早巳知道别人争夺的罗刹牌是假的。&quot;蓝胡子还在笑,手里的酒怀却突然&quot;格&quot;的一声,被捏得粉碎。
陆小凤:&quot;丁香姨并不知道飞天玉虎就是蓝胡子,因这她看见的蓝胡子,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,她从来没有怀疑这点,因为她也跟大多数人一样,总认为蓝胡子当然是有胡子的,否则为什么要叫蓝胡子?&quot;他冷冷的接着:&quot;知道你这秘密的,也许只有方玉香一个人,就连她都可能是过了很久以后才发现的,所以最近才找到这里来。&quot;方玉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,慢慢的站起来,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个金杯,用一块洁白的丝巾擦干净了,才为蓝胡子斟了一杯酒。
蓝胡子轻轻握了握她的手,目光竟忽然变温柔了起来。
陆小凤:&quot;你用蓝胡子的身分做掩护,本来很难被人发现,她找来之后,你本可杀了她灭口,但你却不忍心下手,因为她实在很迷人,你怕她争风吃醋,泄露了你的秘密,只好把另外的四个女人都赶走。&quot;方玉飞一直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,连寒梅和枯竹都没有开口,他当然更没有插嘴的余地。
但是现在他却忽然问出句不该问的话&quot;既然你也承认他用蓝胡子的身分做掩护,是个很聪明的法子,你又是怎么发现的?&quot;蓝胡子的脸色骤然变了,方玉飞问出这句话,就无异已承认他也知道蓝胡子和飞天玉虎是同一个人。
陆小凤却笑了,淡淡:&quot;无论多周密的计划,都难免会有些破绽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他本不该要你和方玉香去对付丁香姨,丁香姨若不是他的妻子,他绝不会叫你去下那种毒手,更不会去管别人这种闲事。&quot;方玉飞目中仿佛露出了痛苦之色,慢慢垂下头,不说话。蓝胡子忽然冷笑:&quot;你怎么知道我要他去的?你怎么知道飞天玉虎不是他?&quot;陆小凤的回答简单而明白&quot;因为我是他的老朋友。&quot;蓝胡子也闭上了嘴。
陆小凤忽又笑了笑:&quot;我还有个朋友,你也认得的,好像还曾经输给他几百两银子。&quot;蓝胡子:&quot;你说的是赵君武?&quot;
陆小凤点点头:&quot;他见到的蓝胡子,也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,别人见到的想必也一样。&quot;蓝胡子冷冷:&quot;可是你见到的蓝胡子,却没有胡子。&quot;陆小凤微笑:&quot;因为你知道,有些人的眼睛里是连一粒沙子都揉不进去的,何况一大把假胡子。&quot;蓝胡子:&quot;你就是这种人?&quot;
陆小凤:&quot;你自己难道不是?蓝胡子冷笑。
&quot;你不但早已看破了丁香姨的私情,也早已知道她的情人是谁,你这么样做,不但可以乘机杀了他们,还可以转移别人的目标。&quot;孤松忽然冷冷:&quot;你说的别人,当然就是我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我说的本来就是你。&quot;
孤松:&quot;你呢?&quot;
陆小凤苦笑:&quot;我只不过是个被他利用来做幌子的傀儡而已,就像是有些人猎狐时故意放出去的兔子一样。&quot;一个人若是把自己比做兔子,当然是因为心里已懊恼极了,无论谁发现自己被人利用了的时候,心里都不会觉得太好受的。
孤松:&quot;兔子在前面乱跑,无论跑到哪里去,狐狸都只有在后面跟着,陆小凤:&quot;你看见他费了那么多事,为的只不过是要请我替他去找回罗刹牌,当然就不会怀疑罗刹牌还在他手里。
孤松承认。
陆小凤:&quot;不管我是不是能找回罗刹牌,不管我找回来的罗刹牌是真是假,都已跟他没关系,因为他已经把责任推在我身上。&quot;孤松:&quot;罗刹脾若是在你手里出了毛病,我们要找的当然是你。&quot;陆小凤叹了口气,道:&quot;这段路实在很远,简直就像是充军一样,我们在路上喝西北风,他却舒舒服服的坐在火炉旁等着,等到正月初七过去,就算有人能揭穿他的秘密,也只好干瞪眼了。&quot;孤松:&quot;因为那时他已经是西方罗刹教的教主。&quot;陆小凤:&quot;那时他不但是罗刹教的教主,也是黑虎帮的帮主,只可惜……&quot;孤松冷冷:&quot;只可惜现在他还不是。&quot;